星期六晚上十二点多，周明德回家躺下不到半个小时，肚子突然绞痛起来，送到医院急救，急性胰腺炎，不能保守治疗，医院只好手术割除胰腺。

市政府采购办的周主任病了，一时间和政府采购有业务往来的公司、个人都来看望，病房里果篮、花篮摆一堆。

晚饭过后，周娭毑边收拾病房里的果篮、花篮，边唠唠叨叨：“糟蹋钱，扔掉了可惜，我去送给那些护士去。”媳妇李红莲忙帮着一起提。

婆媳俩在护士站聊了好一阵天，回到病房。周明德忙将刚才惠普电脑公司陈总送的“西藏三宝”拿出来给她们俩看，让她们见见世面。

“一看包装就不一样，这个应该很贵吧？”婆媳俩竟然一同问道。

“肯定的。现在难得找到野生的了。雪莲花传说是王母娘娘下凡洗澡，仙女扔下来的。五六年才长得成器。娘老子，你看这个灵芝，《白蛇传》里，白娘子现出原形吓死了许仙，白娘子到昆仑山盗取了仙草，才救活了许仙。昆仑山的仙草，就是野生灵芝呢。”周明德又指着一条条黄色虫虫对周娭毑兴致勃勃说道，“这个冬虫夏草更奇怪，冬天是条虫，到了夏天，就变成了一蔸草。周恩来当年病重，西藏人民将冬虫夏草献到了北京，结果周总理吃了冬虫夏草，身体竟然康复了。”如今野货难求，陈经理这份礼，比起那些拿红包来探望的，的确是花了一番大心思，周明德特别中意。

“这样好的功效，以前西藏有钱人吃灵芝、冬虫夏草，那不都是活百把岁的寿？”周娭毑忽然说道。

“哪里，西藏长寿的人并不是很多。”周明德老老实实答道，忽然感觉母亲话里好像有话。

“我都快七十岁了，冒吃过么子补药，身体硬扎，平时连喷秋都冒打过。你看看你，半夜跟群狐朋狗友吃漫酒，吃得开一刀。这样深更半夜不睡觉，乱吃乱喝，就是再有救命的仙草，也救不得命。”周娭毑对“西藏三宝”不以为然，反数落起崽来，“以前家家粗茶淡饭，个个身体好。你看看你，高血压，高血糖，一身的病，不是在外面吹汤喝水，大鱼大肉吃的？世上有白吃的饭、白吃的酒？你弟弟比你长得好，嘴巴比你会说话，冒看见有人接请他吃饭？你要不是在这个位置，别人不是有求于你，鬼会请你？老话讲得好，吃人家的嘴软，拿人家的手软，你吃了别个的，拿了别个的，别个来求你办事，你好意思不办？”

周娭毑的话，只怕早在心里打好了肚算盘，讲起来一封书一样。

“妈妈看得远，看得清，讲得真的是好！”媳妇李红莲听了连连点头，很是赞同。

周明德低下头，没有做声。母亲的话，堂客也劝过他，他根本就不听，后来堂客懒得管了，崽在外工作，两公婆各上各的班，各吃各的食堂，只有晚上才回同一个家。周明德经常半夜才回，李红莲有时开玩笑说，她找了个半夜老倌。

“以前我还不晓得。这次在医院几天，我看你是病得蛮重。两公婆牛头不对马面，各吃各，各玩各，哪里像一屋人？你天天跟有求于你的人混一堆，胡吃海喝。现在政策抓得紧，我看你到时死在哪个手上都不晓得。”周娭毑说着说着竟然生起气来。

“娘老子，我以后不吹汤喝水了，好不好？”周明德读大学，是周娭毑在农村苦做事供出来的，他不怕堂客不怕崽，就怕周娭毑这张“天牌”。其实别人请他吃喝，他也知道不可以去，可就是经不住劝。

“妈妈批评得有理，我下次回来做饭吃。”李红莲也不好意思低下了头。

周娭毑没有接媳妇的话。“你们两公婆有工作，崽也赚得钱到了，吃穿住都不愁，要再多的钱，也只是一日三餐。将那些来医院看望你的人的红包全退了，这三盒补药，也给我退回去。”周娭毑的语气很坚决。

“妈妈这个单方开得好，比教授还厉害些。教授只晓得诊，妈妈的单方，又治得病，又防得病。”多了一个队友联盟，李红莲高兴地夸奖。

“我等下就跟你弟弟说，要他将我养的老母鸡捎三只过来，其他的，他捉回去养。我今年要住在你们家里。”周娭毑刚一说完，夫妻俩都很高兴。

“一把年纪的人，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的。”五十岁的崽，要做爷爷的人了，周娭毑还是不放心。“以后我搞饭吃，两公婆都给我按时回来吃饭、睡觉，冒得特殊原因，一律不准跟我请假。”